导语:一部在日本上映了大半年的旧电影,一部在网上早已种子遍天的《哆啦A梦:伴我同行》,在过去的几天里却一直牢牢占据着中国内地票房榜冠军的宝座。原产于日本的机器猫哆啦A梦,却一直被几代中国人视作“国民老朋友”。从70后到00后,四代国人与哆啦A梦结缘,可以说哆啦A梦在中国实现了对主流人群的全覆盖。哆啦A梦进入中国之时,正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童年的开始,而《哆啦A梦》中的各个人类角色,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独生子女”,善良可爱却又神奇的大胖蓝猫成了他们最理想的小伙伴。而且,《哆啦A梦》中的每个“独生子女”似乎都对应着中国学生中的一类典型。也许,《哆啦A梦:伴我同行》更像是一部专门拍给中国观众的青春期电影,需要一大帮同龄人在影院这样的同一空间内集体体味。
五天3个亿!一部在日本已经上映了大半年的旧电影,一部在网上早已是高清版满天飞的动画片,在过去的几天里,却一直牢牢占据着中国内地票房榜冠军的宝座。然而,这样的成绩并不让人意外。真相只有一个,因为它是哆啦A梦,因为它是一只原产于日本、但却一直被几代中国人视作“国民老朋友”的机器猫!
截止到目前为止,中国内地影史唯一一部过六亿的动画电影是《功夫熊猫2》。还要追溯到2011年,将此前此后几部动画电影远远抛在后面,可谓一枝独秀。从“功夫+熊猫”的二元中国标志性元素的组合中我们可以得到清晰的结论,中国内地电影市场票房成败的核心----接地气儿要远比影片本身质量重要的多。显然,即将成为中国内地有史以来最卖座动画电影的《哆啦A梦:伴我同行》同样具备这个基本要素。
接下来,我们需要了解的是,一只漂洋过海的日本猫是如何成为我们最亲密无间的动画小伙伴的。
从70后到00后:四代国人的美妙邂逅经历
国人与哆拉A梦的最初交往可以追溯到1987年前后。由于当时我国政府尚未签署国际版权公约,内地有多家出版社发售了未经授权的多个版本的哆拉A梦漫画,名称翻译五花八门,从机器猫到小叮当,又或者机器猫小叮当、叮当机器猫等,不一而足,只是在这其中,“哆啦A梦”这一称谓是始终没有出现过的。此时,电视荧屏上在播的外国动画片还不能填补70后充裕的课余生活,于是,这些通过非正规渠道引进的漫画书就成了蓝胖子首次中国行的发端。1989年,广东台购进一批哆啦A梦剧集,以《叮当》为名译制配音,后传到全国各地方台。这成为以70后为主的中国观众与哆啦A梦的第一次荧屏相聚。从此,大宝、叮当和他们的小伙伴们开始逐渐为中国人民所熟悉。
1991年,中国的译制动画片播出达到阶段性高点。央视从日本引进逾百集的哆拉A梦,译为《机器猫》。由于央视无可匹敌的影响力,以及长达数年的播放,使得“机器猫”一词深入人心,逐渐取代广东台版《叮当》在中国大陆的各种“映像”,这也是央视自1980年引进《铁臂阿童木》以来,一次购得篇幅最长的一部日本电视系列动画片。如今的80后所津津乐道的“阿蒙”和“康夫”,均由此而来。至此,哆啦A梦在国人心目中,已经成为可以与“米老鼠和唐老鸭”、“猫和老鼠”媲美的国际顶级动漫明星了,且绝不落下风。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国小观众观赏外国动画片的渠道陡然增多,有线电视、卫星电视、VCD/DVD、乃至互联网的兴起,加之国家相关主管部门对电视台播放进口动画片政策的收紧,这使得哆啦A梦在中国的造访处于散兵游勇的状态-----无处不在,但却形不成主流热议话题。这一混沌格局一直持续到2004年。是年,作为哆啦A梦版权所有者的日本小学馆正式发布了机器猫的官方中文译法为“哆啦A梦”。随后经过重新配音的《哆啦A梦》开始在内地60多家电视台播出。其实,这也是原作者藤子·F·不二雄生前的遗愿:他希望由他创造的这个可爱的猫型机器人在世界各地都能统一使用响亮的本名:哆啦A梦。从此以后,叮当、机器猫等称谓退出历史舞台,哆啦A梦的正统时代来临了。
显而易见,2004年之时,七零后八零后均已长大成人,“机器猫”作为童年的美好回忆已经不可能擦除,而数十家国内电视台同时大规模播出统一版本的《哆啦A梦》,这让正在度过幸福童年的九零后终于拥有了一次、且可能是唯一的一次集体共鸣-----在当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流行文化大繁荣时期,同一时期前后再没有第二部外国动画片做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品牌推广,更不存在因历史遗留问题而需要解决所谓“正名”事宜,并进而成为一个媒体关注的热点。
接下来,2007-2008年,先后有《哆啦A梦之大雄的恐龙》和《哆啦A梦之大雄与绿巨人传》登陆中国大银幕,这也是事隔多年之后,日本动画电影首次在国内大规模公映,具有指标意义。同时,这些影片的上映,也进一步推高了哆啦A梦在90后和00后中的影响力。当时,已经开始有70后带着自己的子女进入影院了,哆啦A梦的影响力开始在二代国人的亲情中传递延伸。
从2013年起,哆啦A梦秘密道具展开始在全国多个城市巡回,此时,我们在蓝胖子的海洋中,不仅可以看到70-00后的身影,甚至刚刚跚跚学步的一零后都已经出现在现场。可以说,抛开部分爷爷奶奶级别的爱好者,哆啦A梦在中国实现了对主流人群的全覆盖,就此而论,或许是米老鼠唐老鸭高飞、加菲猫史努比等好莱坞动画明星比之也稍显逊色一筹。
不能说的秘密:点中笑穴,更戳中泪点
纵观哆啦A梦近30年与国人的不解之缘,虽然充满了一些机缘巧合,但作为“第一部漫画先引进而后播出动画片的动漫之作”、“第一部央视引进逾百集的日本动画片”、“新世纪以来第一部首登大银幕的日本动画电影”、“第一部在华公映的CG+3D的动画电影”,哆啦A梦所创造的多个第一,绝不仅仅可以用“走运”来解释。
毋庸置疑,《哆啦A梦》是一系列地地道道的日本动漫作品,从主题到内涵都显露无遗。但是,几乎所有的中国观众都很很自然的将其视作是一部无隔阂的“国民动画”,会将大雄和哆啦A梦视作是“娘家人”。而相比之下,蓝胖子在美国不受待见的种种事实即使是在新闻曝光后,很多国人仍觉得不可思议------美国人居然不喜欢这么可爱的蓝胖子,这是真的吗?
缘何几代国人对哆啦A梦情有独钟?可总结的理由可以是千条万条,但似乎很少有人从宏观层面去加以解读与剖析。如前文所述,哆啦A梦进入中国之时,正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童年的开始------以一个1980年前后出生的中国孩子为例,1987年前后,正是他们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开始,从此,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始终是中国教育界甚至是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在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未作根本调整之前,这一话题仍将继续热络下去。
有意思的是,《哆啦A梦》中的各个人类角色,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独生子女”。中国独生子女在学习与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他们同样在经历------学业偏科,与老师关系紧张,和父母无法沟通,对邻家姐姐有好感……种种烦恼,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此时,一只善良可爱却又神奇的大胖蓝猫便走进了孩子们的视野,可谓来的正是时候。这正是每一个独生子女都渴望拥有的最理想的小伙伴。于是,每当这部动画片进行播放时,很多孩子都会有一种轻松愉悦的释负感。
更让人感觉“巧合”的是,《哆啦A梦》中的每个“独生子女”角色似乎都对应着中国学生中的一类典型:贪玩好睡懒学的大雄、漂亮班花优等生静香、小霸王胖虎、跟屁虫兼富二代小夫。每个中国小观众都可以在这些角色身上找到自己或同学的影子。这些各有缺点的角色却并不讨人嫌,相反会让人感到非常亲切。这是本片在人物塑造上的一个特别之处,即非常强调真实性与代入感。作品在塑造他们的人格时,绝不通盘肯定或完全否定,而是尝试展现他们的多种个性----温柔可亲的静香偶尔也会与大家一起嘲笑大雄,心胸狭窄的小夫有时候也会关心人,而蛮横不讲理的胖虎时常地表现出乐于助人的一面。从这个意义上而论,中国观众在无缝对接这些完全是自己及周边人投影角色的同时,对于部分美国人给予哆啦A梦的冷淡也就不难理解了-------因为《哆啦A梦》更“符合中国国情”。
关于《哆啦A梦》的喜剧性及其带给中国观众的欢乐,似乎是没有争议的。但从此次主打怀旧牌的《哆啦A梦:伴我同行》国内上映的异常火爆,其实值得我们做深入思考。因为多年以来,《哆啦A梦》一片和哆啦A梦本人通过小荧屏和大银幕,在把我们儿时的许多白日梦变成现实。这些梦一直就在我们的心中,却因为我们纠结于种种因素而难以启齿。因此,当故事中大雄坐着时光机回到过去,见到了已故去多年的奶奶的那一刻,激动的眼泪不仅在大雄的眼眶里打转,也令每一个荧屏前的孩子们泪光涟涟。而眼下的这部全CG的立体动画电影,更是能让中国观众穿越时空,在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感受友情、亲情与爱情,体会怀旧的伤感与温馨。而这一切,显然需要一大帮同龄人在影院这样的同一空间内集体体味。
也许,《哆啦A梦:伴我同行》更像是一部专门拍给中国观众的青春期电影。因此它在中国的热映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关中阿福,动画研究者,撰稿人,孩之宝授权《变形金刚机密档案》中文译者。